大家好,我是蓝白。
我记得刚上高中的时候,第一次去县城。
看到满大街的黄色面包出租车,随叫随停的公交,低矮的电影院和快餐店,卖衣服的步行街,车流与人流交织。
那时候在想,以后能留在这就好了。
后来,我看到了不夜城的霓虹灯,写字楼里掐表吃饭挤电梯的秩序井然,地铁高架川流不息,城市地标的宏大震撼。
数千万人潮里,个体何其渺小。
也让我明白了这个世界的折叠和参差。
年岁渐长,我才知道:
超级大都市,是“可触不可及”的幻象。
老家的县城,才是这片土地的底色与真相。
县城,对我们有多重要?
前段时间,发改委规划司负责人曾列出过一组数字:
个县的县城常住人口,达到1.6亿人。
个县级市的城区常住人口,是0.9亿人。
注意,仅就县城区,而非县全域,总人口就已经达到了2.5亿人,占全国城镇常住人口近30%。
如果加上县域面积,占到了全国面积的93%,全国县域的人口,占总人口的74%。
据赛迪报告,仅占国土面积2%、人口数量7%的综合实力百强县城,连手缔造的经济生产总量,占据了GDP的10%。
现在,我们的行政区划体系是“省-市-县-乡”四级。
自秦实行郡县制以来,汉有“州、郡、县”,唐宋有“州、府、县”,明清有“省、府、县”。
从历史沿革里,不难发现:
千百年来,县才是我国历史上,最稳定的行政区划单元。
作为我国行政、经济“基本盘”的县域,在轰轰烈烈的城镇化大潮里,却多少有点落寞。
民政部数据显示,年到年,10年时间,全国共撤销个县,同期增加市辖区个。
“大城扩张,小城收缩”,这个过程,恰恰是城镇化进程最猛的十年。
北上广深、莞佛、天津、武汉、南京,杭州、西安、青岛,这些一二线城市,都在朝着“无县化”迈进。
不止是大城市,河北衡水、安徽滁州、浙江嘉兴、陕西汉中、安徽芜湖、江西赣州、江西九江,都提出要撤县设市或设区。
人口、科教文卫、商业、基建资源,长期向大城市倾斜。
县域,就变成了被遗忘的角落。
以市政公用设施为例,有研究测算,—年,不论是以人均,还是以地均衡量,县域的市政公用设施投资强度,都只有同期地市投资强度的1/2。
县域在供水普及率、污水处理率、生活垃圾无害化处理率、建成区绿地率、集中供热面积、燃气普及率等市政公用设施领域的主要指标,全部落后地级以上城市。
被遗忘的县城,当然不甘心。
一个典型的现象是:县城也加入到“抢人大战”中。
最近,浙江遂昌县,广东和平县,江苏滨海县,当地的事业单位、县属一档国企招聘,吸引了大量高学历人才。
遂昌县24个基层岗位,吸引了4名博士和19名硕士。
和平县计划引进82名人才,引来31名博士和多名硕士争抢。
麦可思研究院发布的《年就业蓝皮书》显示,~届本科生,在地级市及以下地区就业的比例不断提升,逐渐从大城市向地级市以下转移,向中西部地区拓展。
厌倦了喧嚣和内卷的年轻人,越来越向往宁静的小城市。
但是,高薪与补贴、互联网上的热度,稍纵即逝。
人来了,你有本事留住么?
硕博应聘的工作,是不是初中毕业会打印填表就行了?
人才回县城发展,头几年还是香饽饽,在县里待10年,空间有多大?
从象牙塔出来,会不会陷入低效琐碎的扯皮、复杂人情关系网中?
屠龙少年的故事,我们见过太多了。
摆脱对县城的刻板印象,留人,聚财,资源下沉,口号喊得容易,做起来难。
只有触及灵魂,才能摆脱大城虹吸的命运。
这就是我们今天要聊的重点:
今年有两份重磅文件,在未来10年的后城镇化时代,给了多个县城逆袭的机会。
蓝白先做梳理,再做解读。
第一个文件,是5月份,中办和国办发了一份《关于推进以县城为重要载体的城镇化建设的意见》。
光看名字,就能品出来,这份文件,把县城放在了前所未有的重要位置上。
这份意见,破天荒的把近个县城做了五大分类:
大城市周边县城、专业功能县城、农产品主产区县城、生态功能区县城、人口流失县城。
县城的底子不一样,有不同的药方。
京沪深这些大城市周边,会蜕变“卫星城”。
有特色产业的县城,比如曹县的汉服和棺材,杭集的牙刷,永嘉的鞋服,引导产业集聚,做大做强。
产粮食的,做好保供。
生态区,保护好环境。
人口常年流出的,救助或者撤并。
轰轰烈烈的大基建浪潮,终于轮到了县城。
第二个文件,也是被很多人忽视的一个动向。
这个主题,蓝白本来想单独做一期。
发现跟今天的内容很契合,就放在一起,跟大家聊聊。
6月22日,深改委审议通过了一份更好发挥数据要素作用的意见。
深改委的规格有多高,不用多说。
“数据要素”这几个字,是不是很熟悉?
前段时间“全国统一大市场”的重点,就是把“数据”要素,放在跟“土地、资本、劳动力”三大要素,同等重要的位置上。
中金宏观说,这份意见意味着:
下个十年,是数字经济的天下。
为什么?
数据,是“非竞争性”的,能形成巨大的规模效应。
石油开采出来后,使用了一桶,就少一桶。
但数据,是可以零成本复制的。
比如,一个人用开会软件,不影响其他人用。
人工客服一次只能服务一个人,AI客服可以服务成百上千人同时在线。
汽车年产量从10万辆提高到万辆,需要巨大的设备投资。
但一个服务器,能同时服务几亿人甚至几十亿人。
按中金的观点,这是我国经济模式的第三次转型。
第一次,-年,是中国人口红利突出的时期,储蓄率上升,需求端体现为投资和出口的高增长。
第二次,-年,是中国金融周期快速上行的时期,信贷与房价加速上行,也是城镇化加速时期。
第三次,全要素生产率,将成为中国经济发展的重要动力。
原来只有“传统基建+房地产”,见效快,粗放,吃的脑满肠肥,越来越笨重。
以后是“房地产+绿色经济+数字经济+新基建”。
数字化,是全要素生产率的关键一环。
以上两个文件,梳理完毕。
我们可以得出的结论是:
用数字化手段,推进以县城为重要载体的城镇化,这是“新旧模式”之争,是发展引擎的切换。
过去的城镇化是什么?
无非就是发地方债,修桥补路、铁公基、绿化游园,提升土地价值。
地价抬升后,再拆迁拍地,开发商借钱拿地,再用卖地收入偿还基建的债务,形成旧模式推动经济发展的“闭环”。
拉动经济,老基建是有大功的。
但推高了地方债务,埋下了开发商爆雷的隐患,居民部门背上了沉重的房贷。
这样的旧模式,是时候改变了。
未来的城镇化,是以“新基建”为基础的数字化。
比如,意见里明确说了:
“推行政务服务一网通办,提供工商、税务、证照证明、行政许可等办事便利。”
这句话,重点是“惠民”。
“以“粮头食尾”、“农头工尾”为抓手,培育农产品加工业集群”。
这句话,重点是“兴业”。
传统的铁公基,提升的是城区土地价值,成熟的配套。
大干快上的投资之后,没有运营效率的提升。
出门找不到公厕,开公司办手续繁琐。
车辆乱停乱放,城区遍地高楼,农村还是一片荒芜。
人口该流出还是流出,产业基础依旧薄弱。
走城镇化老路的县城,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无非是造了一堆冰冷的钢筋水泥而已。
通过数字化,是让县城拥有一身腱子肉的同时,也能拥有“智慧大脑”。
举个例子,四川达州的大竹,把主城区划分个单元网格,完成城区各类设施个的确权和入库。
你要是发现有人占道经营、有车辆违停,楼下夜市噪音太大、马路边的绿化带损坏了,不用打各种电话,不用来回扯皮吵架。
随时在智慧城管平台上反馈,系统再“派单”给负责的部门。
1天时间里,就能收到反馈结果。
庖丁解牛,看起来写意,背后下了很大的功夫。
要知道,中西部的县域,人口、资源、财力,跟发达的沿海一二线,不可同日而语。
人家一年卖地的钱就上千亿,中西部整个县全加起来才几十万人,像大竹去年一般公共预算还不到18个亿,怎么比?
只有靠数字化治理,才能达到这种效果。
上面提到,用数字化推动城镇化,这是“新旧模式”之争,是发展引擎的切换。
所谓的“新”,到底体现在哪里呢?
思路新,不走老路。
为什么数字化的中心是县域?
自古以来,县城作为基层行政治理单元,一直都是“承上启下”的作用。
一边是大城市发达的基站、网络、数据中心,另一边是农村的落后破败。
我们天天说要转型数字化,不是要一哄而上。
县域,就是中国城乡天平两端的平衡点。
这是第一步:确立县域“信息数字化”的思路。
数据,在各部门不能是孤立的。
县域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产业这一块,要考虑到工业、农业、文旅。
政府信息平台,要涵盖政务平台和社区平台。
社会层面,更涉及到教育、医疗、住房这些民生问题。
这是第二步,各部门间数据的自由流通,是“县域治理的平台化”。
产业、政府、社会多部门之间的平台化,说起来简单,要有硬核的技术才能做到。
比如,地级以上的城市,有发达的数据中心和归集平台。
把城市级产业、政务、社区、医疗等云平台中的大数据、物联网、安全、灾备等技术,下沉到县域范围。
这是第三步,我们可以称作“生态协同化”。
这些话,大家可能觉得听起来有点虚。
我们还是举例子。
上面说了,县域数字化,有两大方向:
一个是惠民,比如刚才提到的大竹城管。
还有合肥庐阳,全区23个应用系统、类政务数据、86万条基础信息,形成动态更新数据库。
在大屏幕的三维数字地图上,整个庐阳区的街头巷尾、楼宇建筑,都看的清清楚楚。
还有一个方向,是兴业。
在江苏滨海县,也就是刚开始提到,好多硕博扎堆去的县城之一。
滨海作为一个传统农业大县,全县粮食年播种面积在万亩左右,产量近万吨,但农民年龄普遍在60岁以上。
适合种地的人快没了。
这也是几乎所有传统农业大县,都会碰到的问题。
滨海县是怎么做的呢?
在大棚里的垂直农场,用5G、物联网、VR,精准控制农作物的温、光、水、肥。
生菜、番茄、草莓等作物不是长在地上,而是一排排地放置在架子上,枝叶从一个个圆孔里伸出。
在数据中心里,只用几个人盯着电脑,就能覆盖全县所有乡镇的涉农企业。
数字化,也是留住年轻人的关键。
信通院的数据,到年,数字经济带动就业人数将达到3.79亿。
物联网、VR、AI技术的应用,给县域带来更多高学历就业岗位。
社科院的报告说,在数字经济部门,高等教育学历占比达到56.43%。
这个比例,在非数字经济部门,只有17%。
而30岁以下数字经济的从业人员,占比超过了40%。
研发技术员、数据分析师、网络工程师、产品经理、运营维护。。。
就业岗位的井喷,又会带动无人驾驶、人工智能、虚拟现实、双碳节能这些新职业的涌现。
十年寒窗苦读,年轻人扎堆到县城,有了用武之地。
数字化的规则,可以规范和约束公务员和市民的行为,不用把精力浪费到文山会海、迎来送往,避免被琐碎低效的工作环境牵绊。
云,没有虚无的漂在天空,而是根植在脚下的土地。
衣食住行,江河湖泊,一草一木,一点一滴的变化。。。
这些默默无闻的小县城,构成了未来10年,中国宏大经济体系的毛细血管。
告别了大拆大建,城市格局也会发生巨大变化:
资源下沉。
《乡关何处》里有一段话:
“许多年来,我问过无数人的故乡何在,大多都不知所云。故乡于很多人来说,是必须要扔掉的裹脚布;仿佛不遗忘,他们便难以飞得更高走得更远。而我,若干年来却像一个遗老,总是沉浸在往事的泥淖中”。
是的,同学、发小、亲戚,很多人离开了县城。
逢年过节,有的偶尔联系,有的早都没了音信。
过去10年的城镇化,我们看到的,是大城市与县城之间,日益加剧的撕裂。
是小镇青年漂泊在外的孤独感,与无法归家的焦虑感,越来越尖锐的冲突。
未来10年的城镇化,是让大城市优质的医疗、教育、市政、资本、数据资源下沉。
用数字化,让多个、数亿人居住的县城,也能拥有同样的能力。
这是一件难而正确的事。
你可以在陆家嘴的塔尖睥睨众生,
我也同样在静谧的田野里仰望星空。
城市无关大小,在数字化的面前,它们都有光明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