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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历遂昌改革开放40周年文史资料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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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少年眼中的包产到户

年秋季,感谢老师们的一时“疏忽”,只有八虚岁的我有幸进入当时三川公社治下的苍畈小学读一年级。也就是在这一年,遂昌县“普遍推行耕地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遂昌县志》)。什么叫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什么叫包产到户?对于尚处在儿童阶段的我来说自然是无从知晓的。然而,随着年岁增长,当放牛、“双抢”(抢收夏粮,抢种秋粮)、开山种玉米、交公粮等等农活接连登场且年复一年的时候,这种政策变迁带给我的直观感受就愈发强烈起来,以至于时常想起,鲜活如初。站在今天这个节点回望改革开放四十年的历程,作为亲历者,我愿意从一个少年的视角去感知包产到户对中国乡土社会带来的变迁。

比读书更重要的是放牛

包产到户,在我们村,原来归集体所有的土地承包到户后,生产工具也陆续分到了村民小组。为了便于管理和减少纠纷,一般以宗亲为单位划分小组,那些大宗生产资料就由村民小组维护和使用。正是由此,我爷爷名下的子孙全分在一个小组,也分到了一头大水牛。毫无疑问,对于农民来说,在所有的财物中,牛是最为金贵的。对此,父亲和伯叔们齐心协力,在村口专门修建了一座牛栏。为公平起见,以户为单位轮流饲养那头大水牛,大家都没意见。包产到户那年,姐姐10岁,我8岁,弟弟3岁。家里分到了田地和山林,这对于父母来说可谓喜忧参半,喜的是只要肯勤苦劳作一家人就可以吃穿不愁了,而忧的是家里劳动力严重不足。为了改变赤贫的家境,不论刮风下雨,也不论春夏秋冬,一年到头,父母亲都不轻易休息一天,田地山林就是他们最为重要的生活舞台。与此同时,没有任何矫情的机会,除年幼的弟弟托付给还住在燕山的奶奶外,稍长些的姐姐几乎承包了生火做饭的任务,而轮到我们家养牛时我就成了标准的放牛娃。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是一个秋天的清晨五点多,天刚蒙蒙亮,母亲来到床前,叫我起来放牛,睡眼朦胧中答应了一声,转身又呼呼大睡过去。“簸箕扑(遂昌话,骂人的话,诅咒孩子长不大),还不起床!”见我没动静,父亲便口中念念有词,然后就把被窝给掀了。父亲不苟言笑,颇为严厉,我虽也以调皮捣蛋闻名于江湖,但也怕得要死。每到那个时候,我就会迅速下床,也不刷牙洗脸,直赴牛栏。秋天的早晨虽有些凉,虫子却很多,而我会牵着牛行走在田头地角,让它尽量多吃草,直到七点多才可以回家。秋天的露水很重,据说也很毒,一段时间后,我那被虫子咬过的脚就开始长疔,在经历了红肿、化脓、结痂等一系列程序后才痊愈,但往往是一个接着一个,非常折磨人。放牛回家,匆匆吃过早餐,与姐姐一起走五里左右的路赶去苍畈小学读书。睡不醒、蚊子咬、脚长疔也就罢了,最为痛苦的还是每天上学迟到被老师批评。记忆里,我可是无可争议的“迟到积极分子”,经常跳过早读直接进入第一节课。一开始,老师是很生气的,但批评无效后,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示宽容。很多时候,傍晚放学后必须以最快速度赶回家,因为父母亲没时间放牛的话,还得由我去承担。整个小学阶段,放牛显然比读书重要,姐姐没考上初中实属正常,而我有初中读则是一个美丽的意外。

终于吃上了白米饭

包产到户之前,农村实行人民公社体制下土地集体所有、集体经营的农业耕作模式,生产队是基层组织,其最高长官就是生产队队长。根据民间流传的说法,生产队的最大弊病是社员们出工不出力,干多干少一个样,干好干坏一个样。不过,就我们家而言,生产队就意味着吃不饱穿不暖。由于只有父母在生产队挣工分,劳动力不足直接导致一个严重后果,就是需要补交现金才能分到包括稻谷在内的粮食。那时候,家里有什么现金呢?为了分到粮食,母亲不得不四处借债,往事真是不堪回首。其实,即便交了现金,由于工分不多,能领到的粮食也并不多。主粮不够杂粮补,东乡盛产番薯,以三都源为最,稻谷稀缺,自留地里种出来的番薯就成了果腹的理想之物。在我们家,为数不多的白米饭是要给正劳力父亲大人吃的,作为补充,母亲会在锅里煮一些番薯丝。虽不是劳动力,食量却并不小,饿了,姐姐和我就到锅里舀一小碗,然后并排坐在茅屋檐下享用。到现在,村里一些上了年纪的人还会提及一件往事——“燕山元林家两个小的当猪养的”,足见姐姐和我在村里也是少年成名的。那这又是怎么回事呢?话说,八岁之前,还住在出生地——燕山,那地方有十来户人家,属同姓宗亲。由于开发程度比较高,村集体的山林田地也蛮多,住在高坪的村民时不时要上燕山劳作。有一位吴姓村民,家境殷实,天天有白米饭吃,属于村里的富裕户,每次上燕山劳动,都会到各家各户串门。就是他,每次看到姐姐和我在茅屋檐下吃番薯丝便会掀开锅盖查看一番,然后到村里说“元林家养了两只小猪仔,白白胖胖的”。为了让我们尽快吃上白米饭,分田到户时,父亲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认包滴水坛的那片田。滴水坛,山高林密,水性偏凉,村集体时在那里办过牛场,从低往高,共有十来坵,主要用来种植饲料作物。村里人很清楚,那片田种水稻极有可能颗粒无收,所以都没有兴趣。那么,父亲是怎么想的呢?原来,他觉得十多坵田只作一亩(四箩),面积宽广,十分合算,只要精耕细作,粮食产量肯定不会少。果真,从改良土壤入手,老幼齐上阵,黄天不负有心人,三年承包期内,那片田的粮食年年丰收,我们家一跃成为村里的粮食生产大户,吃不上大米饭的日子就此别过。

耕读并行成就梦想

包产到户,除了好生经营承包的责任田外,父母亲也把目光瞄准了承包的山林地,一年到头没有空闲的时候。农民对土地爱得浓烈,外人真的是无法理解。由于劳动力不足,加之家教严格,除年岁偏小的弟弟外,姐姐和我自然就成了干农活的好帮手。

小学毕业后,没有考上初中的姐姐去拜师学做裁缝,用母亲的话来说,有门手艺不愁吃穿。这么一来,家里的农活她就帮不上了。倒回去想想,若还生活在生产队时代,姐姐肯定要去赚工分的,哪还有机会出门学手艺呢?

稍后,告别苍畈小学,以放牛为主的我则有幸在金岸中学先读初中后读高中,丽水师专毕业后则成为一名教师。不可否认,在我们村,我就是个传奇,因为不论在哪求学,每逢节假日,我都会跟随父母上山下地干活,风雨无阻。对于我来说,艰苦的劳动锻炼不仅练就了一身“武艺”成为干农活的好手,也使自己真正体悟了劳动的艰辛进而发奋读书改变了命运。

记得初三毕业那年,使出浑身解数,终以两分之差未能考上高一级学校,这对我的打击不可谓不小。不愿意屈服于命运的安排,当得知“花点钱”还有机会读金岸高中的时候,我向父母表达了继续求学的强烈愿望。然而,虽吃穿不愁,但当时家里经济不活络,还欠着债务,见双亲面露难色,我决定用实际行动争取这个机会。

于是,就在那个暑假的“双抢”时节,由我一人完成了割稻这个环节,又好又快。有一位堂叔,是插秧高手,愿意跟我们家换工,但对我母亲直言“叫你大儿子到我家割稻谷”。正是这一“钦点”,让我在村里的知名度大增。最终,父母亲咬咬牙,借了钱,给我去读议价的高中。

“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此后经年,在改革开放的宏大历史进程中持续不断的辛苦付出,像我这般平凡的乡村少年也获得了丰厚的回报。感谢生活!感谢这个伟大的时代!

作者:刘永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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